商业文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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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白与杜甫商业文化与农耕文化不同的精神表现

唐代诗国天空中的双子星座——李白、杜甫,一为“诗仙”,一为“诗圣”,二位大诗人,因其思想、个性,乃至文化气质的差异,从诗到人,皆有着截然不同的表现。对此,葛景春先生《李杜之变与唐代文化转型》一书,曾有过详细的比较——

从思想类型来说,李白属道家思想系统,多用批判的眼光审视世界,批评时政和礼教虚伪,崇真疾伪。杜甫属儒家思想系统,重社稷民生,着重表现人生和人性的善与美,属儒家“善美”的审美观。……从个性上来说,李白是外向型的开放个性,而杜甫属于内向型的内敛个性。……从表达方式和表现对象来说,李白是以自我为轴心,以表现自己,揭露和批判上层社会为主。杜甫是以社会为轴心,以描写社会现实、关注民生疾苦与抒发其忧心社稷苍生的深切感受为主的……从艺术风格上来说,李白是着重表达理想的浪漫主义风格,杜甫是着重描绘现实的写实风格,也就是通常所说的李白诗歌的浪漫主义与杜甫诗歌的现实主义风格。[1]2-9

不仅如此,考察李、杜二人的生平经历以及创作实际,可以发现,二位诗人身上,分别体现着商业文化与农耕文化的不同精神特征。具体表现在以下五个方面。

一、乡土情结的强与弱

唐代社会经济,虽仍以农耕为主,但商业也很发达,京城长安中有专门的商业区——市,陈国栋《懋迁化居——商人与商业活动》一文中称:“开元之前即已热闹繁盛的商业,仍然以在大都会中进行为主。隋、唐营建长安、洛阳为两京,是全国最大的都会。此外,长江上游的成都与下游的扬州也是二大都会,俗称‘扬一益二’。……包括大都会在内,凡是县治以上的城市都有官设的‘市’作为交易所在。中县(人口在三千户左右)以上者,均设有市令来管理。……长安有东、西二市,各据一坊”[2]261,即足以为证。商业活动出于买进卖出、差价盈利的需要,流动性是很强的(如“行商坐贾”),因此,行走四方、汇通天下,而不固守一方,就成了商业文化的典型特征——正谓“商工游食之民”(《韩非子·五蠹》),中唐诗人张籍亦有诗云:“年年逐利西复东,姓名不在县籍中。农夫税多长辛苦,弃业长为贩卖翁”(《估客乐》),可见,商人的乡土意识也是比较淡漠的。

李白二十五岁即离乡出蜀,去国远游,“以为士生则桑弧蓬矢,射乎四方,故知大丈夫必有四方之志。乃仗剑去国,辞亲远游”(《上安州裴长史书》)。自此,漫游四方,不以故乡为念,成为了李白主要的生活方式,如其诗中所言,“去国长如不系舟”(《寄崔侍御》),“五月寻仙不辞远,一生好入名山游”(《庐山谣寄卢侍御虚舟》),“游说万乘苦不早,著鞭跨马涉远道。会稽愚妇轻买臣,余亦辞家西入秦。仰天大笑出门去,我辈岂是蓬蒿人?”(《南陵别儿童入京》),“此去尔勿言,甘心为转蓬”(《五月东鲁行答汶上君》)……可见其游历四方之心重,毫无恋家之念。

李白一生曾遍游唐代两京及各个大都会,其《江夏行》侧面反映了唐代的商业繁荣,并有“谁知嫁商贾,令人却愁苦。自从为夫妻,何曾在乡土。……悔作商人妇,青春长别离”(《江夏行》),“那作商人妇,愁水复愁风”(《长干行二首》其二),“云阳上征去,两岸饶商贾”(《丁都护歌》),“瞿塘饶贾客”(《江上寄巴东故人》)等关于商贾的诗句。而且,其诗云:“兰陵美酒郁金香,玉碗盛来琥珀光。但使主人能醉客,不知何处是他乡”(《客中行》),“叹我万里游,飘飘三十春”(《门有车马客行》),“一朝去京国,十载客梁园”(《书情赠蔡舍人》),以他乡作故乡,不辞长年在外,其乡土情结之淡漠,正符合商业文化的精神特质。

在当代和后世人的眼中,对李白这一性格特征,亦有明确的记述,如盛唐诗人任华作诗云:“(李白)平生傲岸,其志不可测;数十年为客,未尝一日低颜色。”(《杂言寄李白》)中唐刘全白云:“(李白)浪迹天下,以诗酒自适。”(《唐故翰林学士李君碣记》)范传正云:“(李白)偶乘扁舟,一日千里,或遇胜景,终年不移。”(《唐左拾遗翰林学士李公新墓碑并序》)

农耕文化则是农民在长期农业生产中形成的一种风俗文化,农民不能像游牧民族那样流动,也不能像商业民族那样冒险,只能生老病死于故土之上,过着稳定的、程式化的生活。“日出而作,日入而息,凿井而饮,耕田而食”(《帝王世纪·击壤之歌》),稳定而艰苦的农耕养成了农民有很重的乡土观念、防御意识和守成的心理。反映在儒家的经典中,则有“父母在,不远游,游必有方”(《论语·里仁》),“死徙无出乡”(《孟子·滕文公上》)等名言。这是因为,“农业社会,主要依靠农业为主,劳动力加土地。没有了土地,就无以为生。所以农业经济形态下的人民‘安土重迁’……所谓‘父母在,不远游’,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”[3]71。杜甫曾在《进〈雕赋〉表》中自言家世:“自先君恕、预以降,奉儒守官,未坠素业矣。”[4]2172他“一生只在儒家界内”(刘熙载《艺概》),对于以孔孟为代表的儒家传统思想也是全面加以继承的,其中也包括安土重迁之思想。